晚上坐在书房里,拉起窗帘,将室外的寒意与喧嚣做个隔离,让自己隐没在温暖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里。书桌上这盏台灯,灯头和灯座都是红色的塑料壳体,上面分别镶嵌着几朵小花,花丛里卧着一只花猫,这是女儿上中学时用的台灯。女儿从台灯下走出后,这盏灯便成了我夜晚的陪伴。柔和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静静地照着台面,桌上的书本、笔砚呈现出静物写生光影,散发着时空交错的气息。
凝眸的那一刻,思绪游离很远,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深处,各种不同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映照着曾经的日子和日子里的人,而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下的人,如今有的已经走远,成为光阴的过客,有的还在丈量着时光,在时光中慢慢变老。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中那些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忽明忽暗,隐隐绰绰,在这个腊月的长夜,往昔的影子又从岁月河流中溯洄而至,无声无息地朝我走来。
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天起,我看见的是一盏煤油灯,那是陪伴我童幼时期的灯火。煤油灯有一个白色玻璃底座盛装煤油,还有一个形如张嘴蛤蟆状的灯头,灯头一侧有一个旋钮,可以调节灯芯的长短来控制亮度,外边有一个玻璃灯罩,起到挡风作用。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安庆西门玉虹街路边的两间公租房里,奶奶、父亲、母亲还有我们兄妹三人每晚天黑了就围在煤油灯边,奶奶晚上在灯下做着针线活,母亲忙着家务,父亲陪着我们这几个小孩说着话,房间里四处漏风,煤油灯罩内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煤油灯样式很简陋,光亮又那么微弱,但它总是燃烧着一分光、释放着一分热,照亮和温暖着一家人贫寒的光阴,这闪烁的光亮仿佛是黑夜天空中的星光。
这时候,父亲的艰难不仅仅是生活的清苦,还有来自时局的压力,历史上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低级军官的污点如影相随,如同一块石板封住了父亲的人生出路。先是无辜地受一场政治事件牵连,被开除出机关队伍,为了谋生,只好干起了走街串户的小商贩,后来被整合到一家集体单位工作,文革中又成为单位里整批的对象,经常被人喝斥和羞辱,发配到仓库里拉板车运送水果。一个单位群体中总有些人,在特定的环境里将人性的恶表现得淋漓尽致,不遗余力地充当着整人运动的帮凶,全然没有做人的底线。在父亲的心里,常年郁积的愤懑情绪就像毒草一样肆虐蔓延,布出一道黑色屏障,遮住了眼前的光。有一次,血性漫过了他的理性,准备让那几个整他的恶人付出血的代价,当他回到屋里,看到煤油灯下幼小的我们,一股舔犊之情瞬间抹去了仇恨的情绪,煤油灯微弱的光照亮了父亲心底阴冷的一角,让他感到了亲情的温暖,一念之间控制了心里的洪水猛兽。
奶奶去世后,家里安装了电灯,前后房间里都有一盏十五瓦的螺口灯泡,亮度比煤油灯要好得多了,但老屋很高,四周空间和屋顶的瓦面都是黑漆漆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仍然很暗。小时候我怕黑,怕一个人呆在屋里,这种恐惧不仅仅来自黑暗本身,而是来自于对黑暗中隐藏鬼怪的恐惧,即便灯是亮着的,也克制不住对黑暗中魅影的猜想,夜里时常做一些鬼怪之类的恶梦把自己吓醒。母亲在工厂里上三班,遇到她上中班,天黑以后,哥哥跑出去玩去了,年幼的我和妹妹不敢呆在屋里,经常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下班回来。父亲带着我们坐在灯下的时候,是我最安心的时刻。父亲很疼爱我,高兴时就抱着我亲我的脸,故意用胡子戳我,我一生气,他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烂眼水果哄我。朦胧中,父亲的笑容融化在昏黄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里,定格在我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深处,似一幅暖色的油画。
老屋里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一天天地亮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兄妹三个也一天天长大,家里住房变得很挤,家庭开支也越来越多,可父亲多少年都没有调资,还要花钱抽着苦闷的香烟,母亲的工资也很微薄,一家人生活得捉襟见肘,有时候靠寅吃卯粮度过去。很多晚上,父母在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下为了家庭开支问题发生矛盾,母亲喋喋不休地唠叨埋怨,通常会刺激着父亲在隐忍中爆发,吵闹声让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下的影子变得凌乱,甚至激烈交错在一起。这样的夜晚总是让我沮丧不已,只好先溜出去一会,等风平浪静了才回来睡觉。夜深了,书桌上的台灯还是亮着的,父亲通过翻看史书平息自己的情绪,把自己放进历史的烟云中,转移生活的痛点,而忘记现实的窘迫。而我却疑惑着,这样一个好学、重情谊又有责任感的人,命运怎么会如此不堪?是他的不努力?还是他用不上力?为此我疑惑不解,也忿忿不平。我想着长大后不能活成父亲的样子,要靠自己努力去改变贫困的生活。
当我从另一个城市回到熟悉的城市、从一条老街往返于另一条老街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青年时期的夜晚,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是昏黄的,也是孤寂的。每天从工厂下班后回家吃饭,晚上再去亲戚家的老房子里住宿,一盏电灯照着斑驳的旧墙、一张旧书桌、一张钢丝床,还有被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拉长的人影。虽然工作了,可单位效益差,每月上交二十元伙食费给家里,剩下的也节余不了什么钱,仍然和父亲一样,口袋里紧巴巴的,工作上感觉没有多大的上升空间,我对未来一片迷茫,寻不到照耀我前程的那一束光。感情世界也是一片空白,曾经的过往遇见过一两片红叶在内心的湖面上荡开几圈涟漪,此时早已静如止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应该会有一个女孩在另一盏灯下为我守候,如今正沿着缘分的线路款款深情地向我走来。
我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唱着杨庆煌的歌曲《会有那么一天》:“五彩辉煌的夜晚,屋内的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有些昏黄,我们燃烧着无尽的温暖,虽然空气中有些凄凉。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家;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拥有更多更好的明天……”一曲唱罢,生出一缕淡淡的感伤。
后来有一天,我一个小小的善举,引起一次神奇的邂逅,为我牵上了姻缘这根线。女友刚刚毕业分配到政府机关工作,家不在本地,当时也寄住在她的亲戚家,境遇相似惺惺相惜,“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我所借住在沿江西路的房子便成了我们的约会场所,那一盏灯照见了我们感情的推进。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我提议先将结婚证领了,关系合法地住在一起,先过渡一段时间,等单位分了房子再举办结婚仪式。一切都设想得很美,可新的问题就来了。原来,我寄住的这间房子与隔壁王家共用一个门厅进出,王家的门厅是公租房,之前我亲戚的这间房子是先租给王家住的,水电搭用他的户头,房子交给我住后,我只是一个人晚上过来睡个觉,倒也相安无事,可王家老太看到我搬进了一组家具,像是准备在这间房子里做长期打算的样子,她便提出让我单独开门,与她家分开,否则断水断电。房子是亲戚的,我做不了这个主,便直接告诉了她。这个王老太在家是个霸道角色,对婆婆态度很恶劣,她老头子也怕她。果然,她翻脸如翻书,拉断了我的电线,不让我们用水,终止了之前有偿使用水电的约定。而我和女友(准确的讲是妻子)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没有水电,也照样住了下来。那个一九九二年的夏天,我每晚在隔壁裁缝店里拎水洗用,没有电灯就点起了蜡烛,在蜡烛微弱而温馨的火焰里,我看到了青春的光芒和希望的光亮;房间里闷热难耐,我买来冰棒,睡觉前我们俩连吃两根冰棒,把体温降下来,竟也睡得酣然甜美。不久,单位在宿舍区空地上为我加盖了一间半瓦房,我们很快就搬了过去,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在新瓦房明亮的日光灯下,窗户上贴着的红“喜”字发出炫目的彩光,我开始了崭新生活。
结婚以后,随着女儿的出生,以及工作上不断被委以重任,在忙忙碌碌中我的日子变得明亮起来,这也让父亲倍感欣慰,似乎弥补了他大半生落魄的遗憾。在我对社会和人生多了一些阅历后,我终于理解了父亲,他的人生是被时代的洪流卷着身不由己而已,可我却忽略了父亲正一天天走向衰老,工作忙了就忘记常回去看看他们。在二00四年的时候,我遇到机会,在我的楼下为父母购买了一套带院子的两居室房子,可此时却发现父亲得了肺癌,辗转南京、合肥医院求医做了手术,出院后才搬到了我的楼下。在父亲病后最后的一年半时光里,他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我们小家每天下班都要在他的身边逗留,陪他聊天,母亲和妻子都悉心的照顾他。有一次回来很晚,我看见父亲窗前的台灯一直亮着,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下,父亲坐在桌前,一边咳嗽着,一边写着安庆民俗史志,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就这样一直写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父亲去世后,我将他的遗体运到纱帽山公墓,托人悄悄地土葬。那天夜里遗体就停放在公墓半山腰的一间房间里,屋内一盏孤灯,照着父亲远行的路,为父亲做最后的人生告别。房子外满山黑压压的是一座座坟茔,我们兄妹竟没有一丝恐惧感,有父亲在这里,我感觉和小时候一样,周边再黑,我的心都是踏实的。
当一幕幕的往事在这台灯下倏忽重现,我情感的心弦被轻轻拨动着,流淌出《乌兰巴托的夜》般的抒情音符。这些岁月中的光影虽已渐次熄灭,但它的余温还在,就像在今天这样的夜晚,它又一次散发出自己的亮光,照亮着我的心灵。这完美体育软件是真的假的啊似明亮的双眸,慈爱地看着我,它让我懂得,人活一世,须怀有一颗爱心、一颗感恩的心,才能走好这条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