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
夏雨阳在外打拼了十余年,感觉疲惫了,调回单位县局没有几天。同事云秀的电话就追到了家里,约他在滨河酒楼会晤。他深恐惊动夫人,在慌促中挂了电话,可心里激动得掀波涌浪高潮迭起。回顾在他决心希望创造社会价值,感悟承受一般人难以负重的艰苦,作出常人无法负出的代价后,在人生幸福与困境的极限中打拼。虽然许多年过去了,可在心底里仍然是忘不了她。他在忐忑中如约来到酒店,面对曾在心底似真似幻的模糊音容,在眼里一下子来得真切了。俩个激动的相偎在酒楼包厢里,他感觉记忆欲鲜,又似迷惘如梦。他盯着酒杯里淳香的深红液体,打捞着在人海熙熙里逝去的时光,稍带歉疚地向静视着他的云秀叙述着:在牯牛滩那个玄武娱乐扣费能退还吗的艰苦日子里,是如何邂逅妻子梅珍的故事……
雨阳和妻子梅珍相识在荒漠的边远山区,梅珍是随着集体下放那儿的知青,在村小学当泥巴孩子王。他是从单位申请支边到那儿建电站的水利工程人员,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在电站的第三个年头里,一场特大的春汛洪灾,把他那一百多斤险些扔在了咆哮的浊浪中。而就是在这场几乎灭顶的灾难里,老天爷的眷顾使他在困境中,特殊环境下的特别境况中遇见了她。从相见到相交,两颗寂寞的心在感悟慰藉中,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块儿。而后在改革开放“春天”的歌声里,落实知青返回城镇的政策中,梅珍从民办教师转正公办,因为对他的情感仍然选择留在了那儿。他们水到渠成的走进了婚姻殿堂。
他们的邂逅是大自然的作弄,那天雨阳驾着一辆生活皮卡,去几十里外的乡埸採买生活物质。走时晴天了日阳光红火,车子在弯弯曲曲似剖开的羊肠子,粘黏着脏物的碎屑山道上,起伏颠簸蹦迪似的吼行着。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气候异常的古怪。当车行在一个两山夹峙的山谷时,刹那间电闪雷鸣,黑云滚滚把天空一下子压得乌黢麻黑。随着一声似如劈开地层般的惊雷在半空炸响,闪电把昏暗蒙蒙的山野,撕裂成一条条晃眼刺目的白光,眨眼间如注的雨水瓢泼而下,打得车顶“怦怦”作响。小车在电闪雷鸣中迎着风雨嘶鸣,摇曳颤抖着艰难地爬行。他在雾蒙蒙的模糊里心惊胆战的惊恐着,挟石裹树的洪流铺天盖地冲涮而来,在悚然中他只觉天裂地陷般的末日来临;自知不好,一脚把油门蹬到底,冲上一个小土坡,跳下车没命的腾挪跳跃的往山上狂奔,洪水湿着他的脚后跟追赶。到得高处回首一看,背心抽着凉气咧着嘴直发楞。哪里还有车的影子,只见一股浊流惊涛骇浪的卷着人抱粗的树木,山岩,轰轰隆隆山呼海啸地奔腾而下。刚才若稍有迟疑就得葬身水流了。他抽抽鼻子,惊悚悚的感觉后怕,背心冷丝丝地直打冷颤。想到儿时老人说出蛟的神话,也未必如此而已,这样险象环生的景况竟让他亲历其境了,后怕之余欷歔不已。惊吓中脑子里猛然闪出:牯牛滩平时就水流湍急,浪飞涛翻桀骜不驯如脱缰的野马。此时的电站一定是狂风恶浪,如妖得助疯狂的向大坝压了过去,不知那儿是个什么样的惨状哩……
雨阳在生死时速中躲过了一劫,面对滚滚浊流,两眼一抺黑的一筹莫展。眼见天暮色暗,黑沉得似一张网状慢慢压了下来,山风挟着水气阴渗渗的,他冻得浑身哆嗦。风雨虽已停息,但身上湿漉漉的,春寒料峭的夜晚寒气更大。他忧郁着晚上怎么度过,多想在山上生火取暖烤干衣服,不然没被洪水淹死也要冻死在荒山上。但火柴已湿,在饥寒交迫中,身子似抽空一般软弱疲惫无力。他越想越怕,瑟缩着脖子恐惧地四处张望着。突然瞳孔一亮,远处竟有一缕飘渺的烟雾,在濛濛暮色里浮摇升腾着。更没想到的是这缕飘浮的烟尘,日后竟成就了他人生姻缘的牵引。他在心中念叨着菩萨保佑,喜惊惊地蹒跚着,循着那絲缥缈的希望寻了过去。拐过一个小山头,就见一座房子偎依在半山凹里。天无绝人之路,他心里一热脚下也来劲了,那救命的屋子恰好在山这边,不然也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雨阳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到得近前,房子建在一个土坡上,屋前有个不大的场坪。他屏息静气踏上台阶往窗口里张望,简陋得四处透风的破屋子里,稀落着十几张破课桌,这儿竟冒出个乡村小学来。他瞅着房屋冒烟的尽头蹑足过去,就见屋子里冒出个年轻女人,手里拎着一砣青菜,那样儿是出来拣菜的。女人的靓丽点亮了他的双眼,他怔住了,没想到这山野之谷,竟蹦出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他脑子里闪出聊斋的故事,这情景真如现代版中在荒郊野外艳遇狐仙般的感觉,不由心里喜惊惊的直发毛。两人惊异地凝眸着,女人身段颀长纤细,衣着朴素淡雅,青絲挽成个马尾随意的垂在脑后。狐线美丽的面庞惊讶中稍带羞涩,睫毛浓密的眼睛细眯得月牙儿似的,却显露出与本地人不同的气质。她睨着雨阳一身水气的工装,和那不同本地男人的打扮,心佩之余又略显出几分警觉的疑窦。她在这个地方两年多了,从来没见过这样打扮的陌生男人,不由心慌地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雨阳闪过她带疑的目光,慌促地自我介绍着:“哦,我,是在牯牛滩建电站的,这鬼地方上午一场大水把我弄成了这叫化样,险些还做了水鬼哩。”他的口音使女人眼睛一亮,看着他狼狈局促的表情,丢了一个眼风,羞涩的脸上爆出了笑容。他一愣,心里直发毛,赶急道:“唉!真他娘的倒霉,那水还不晓得什么时候退下去呐,这阵势是回不去了咯,才,才找到这儿来,真,不好意思哩,不晓得……”孤男寡女的,他为难地乜钭了她一眼。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抢过他的话茬满脸笑容地道:“嘻嘻,别介意,我刚才笑,是高兴在这里遇见了老乡哩,哦,出门在外,谁能没为难的事呐,老天虽和你开了个玩笑,我这个倒霉鬼却异乡遇故人哟。”乡音使他心里一喜,眼眶一热咧嘴笑了。她甜笑着回望着他,双方的眸子在交流中缩短了距离,心里升起一股亲人般的欣喜。
女人叫童梅珍,她眯笑着把他让进屋,惊叹着来这儿两年多了第一次见到家乡人,难言的甜蜜中有股羞赧的惶惑。匆忙地燃烧起树木柴火,要他脱掉外衣烘烤。又赶忙的出去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套内衣递给他,给他打了一桶滚烫的热水指着里间:“嗯,快去擦洗一下呗,把湿衣服换掉小心别着了凉。”眼神里透析着亲人般的温情关爱,他的脑子里不由跳出云秀的玄武娱乐扣费能退还吗面容,心里直热得有如回家的感觉。等他身上收拾暖和慰贴后,她的饭菜已喷喷香的诱得他直流口水了。他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腔,狼吞虎咽的感觉这是出外后吃得最香甜的一餐饭。她为他备了一杯温开水,温和娴静的叫他慢慢吃不要噎着。过后他只觉那股饭香菜美的味觉通过唇齿,永远的留在了心间。当时他在心里冒出个荒唐的念头;在这样温馨安静的环境下有美人伴陪,如和云秀一样的与她对酌两杯以酒言情才妙哩!女人善解人意,但她没有浪漫的想到这一层,即使想到,在这样的条件下也难以办到,她只知道他累着了,饭后便早早的催他入睡了。夜晚,他非常餍足的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醒来,才觉出那小床舒适着一股淡雅的女子沁香气息。难怪睡梦中他似在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园里,吸着鼻子舒心得快要醉倒了。那晚,他不什么她时候在学生家搭宿去了。(2746)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