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盛夏的一个晌午。
烈日当空,闷人的暑气弥漫天地,植物们被毒辣辣的太阳光烤炙得蔫头耷脑的。可是祥云桥西头的马路左旁那两株老苦楝树上的蝉儿们却似乎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竟毫无歇息地唧唧疯鸣着。太阳的毒辣、暑气的酷热和着蝉们的鼓噪,搅得人们烦躁不安,疲惫难堪。
两株老苦楝树身后便是祥云数字货币应用场景案例岸。那里横卧着七八栋背江而建南北走向的青瓦红砖水泥楼板的两层农舍。这些农舍都是房前屋后长着香椿、芦竹和冬茅。其中有一栋仅有三间,中间是堂屋。堂屋里,一对木匠师徒赤裸着上身,穿着牛兜子短裤,抡起斧头劈砍着合棺材的杉树筒子。他们浑身是汗,短裤被汗水浸透了,紧紧粘在肉体上。梁上悬着的那把吊扇也像一个重病缠身的老头,一边缓慢地旋转,一边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离木匠俩干活不远处有一个水泥楼梯,旁边有一个瘦骨嶙峋、穿着蓝灰色长衣长裤的中年男人坐在木椅上,耷拉着光秃秃的脑袋。他偶尓抬头瞟瞟干活的场面,头又立马垂了下去。他的两目深凹着,毫无生气,似一对死鱼的眼,嘴里还不停地发出痛苦的细若蚊蝇的“哎哟,哎哟”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中年男人身后的水泥楼梯的第三级踏步上竟然盘着一条小黄金条蛇。那蛇盘与蚊香盘差不多大。黄金条竖立着头,吐着信子,在他的背后不停地左摇右晃。这时,中年男人的弟弟安顺也左摇右晃地走进来。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拿起屋旮旯的竹杂枝赶起蛇来:“哪……哪……哪来的孽……孽……孽障,还……还……还不快……快滚!”可是那蛇不但不肯挪动身子,反而将头转向安顺,吐着信子,摇来晃去的。见到此情,安顺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便一步一颤地挪进左边的屋里,拿来几根香和一把纸钱,在第二级踏步上焚化起来。安顺双掌合十,两眼微眯,面对黄金条念念有词:“黄……黄……黄金条呀,黄……黄……黄金条,我……我……我晓得你……你……你是素华嫂……嫂……嫂子的灵……灵……灵魂所化。当……当……当年我……我……我哥、我娘委……委……委屈了你,但你是……是……是一个聪……聪……聪明、重……重……重情义的人,是不会怪……怪……怪罪他们,不会吓……吓……吓唬我……我……我哥的。”听了安顺的话,黄金条的头再也不左右摇晃了,直直地面对着安顺,两眼似乎有点湿润了。“嫂……嫂……嫂子呀,嫂子,我老……老……老娘和我哥的……的……的确对不住你,我在这里替……替……替他们向你赔……赔不是了。你受……受……受了香火,领……领……领了纸钱后,就去你该……该……该去的地……地……地方吧。”说完,安顺又颤颤悠悠地对着黄金条一连作了三个揖。可当他抬头看时,那黄金条已经不见踪影了。
坐在木椅上的中年男子叫平顺,是这户数字货币应用场景案例的主人,患骨癌且已到了晚期。家中的老母亲和后妻正在为他的后亊准备着重要的一步---请木匠合棺材。平顺在家是老大,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从两岁时就扯羊癫疯并落下舞蹈症的弟弟安顺。当年父母给他取名平顺,就希望他一生一世平安、顺利。父母视他为宝贝,家中但凡有好吃的都归他,所以他虽然只有中等个儿,却长得壮实。弟妹仅读了高小,他却读完了高中。初中刚毕业,父亲因急病离世。高中毕业后,平顺便进了大队的建筑队。经过几年的打拼与积攒,二十三岁那年,平顺买了一块手表,成了当时祥云桥农村户口同龄人中戴手表的第一人。也就是那年,长得更帅气、更壮实的顺平在刘媒婆的撮合下,与竹山湾的素华结为秦晋之好。
素华初嫁到平顺家时,在祥云桥街也算得上一个美人。乌黑的浓发,梳着一条粗长的辫子,扎着红头绳;一张鹅蛋形的脸,白里透红,柳叶眉,杏仁眼,迷人的鼻子,簿而红润的双唇,笑起来露出石榴籽般的牙齿,两颊荡起一对浅浅的酒窝;虽然丰乳肥臀的,但中等偏上的身材却不失匀称;合身的麦豆花衬衫、靑色微型喇叭裤,配上白色高跟鞋,往人前一站,就尽显着女人性感、诱人的曲线来。那些抬嫁妆的后生仔都用那种攫取目光打量她。难怪吵房(闹洞房)那夜,设置的节目之多,人气之盛,在祥云桥街上是空前的。
祥云桥的老人说,丰乳肥臀的女人会生子。果不其然,素华在三年之内,为平顺添了两个墩头虎脑的小子。为了一家的生计,在小儿子上一年级时,平顺南下粤地做砌工,一去便是三载。素华带着两个儿子与婆婆、安平在家,成了留守妇女。一家人共有两亩多田水稻,还有三亩多黄花。婆婆虽然年过六旬,耳聪目明,身体硬朗,但好多年不干农活了。小叔子双手一颤一抖的,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因此,地里的农活全主要由素华包揽。尤其是”三抢“(收早稻、插晚稻、摘黄花)这样高强度、高耗体的紧张劳动,对于一个健壮的男人来说,也有些吃不消;对于一个少妇来说,那简直是透支生命,挑战极限,多么残酷!
有一年”三抢“的一天,忙完了摘晒黄花后,已是下午四点,素华带着安顺去扯秧莳田。安顺只能做扯秧、打秧的活,一亩多水田的秧就靠素华莳。太阳下山了,还没有莳完,直到月亮出来,素华才抽脚上了田塍。
“安顺,时间不早了,先去罗家坝堰洗洗,再回家吃饭。”素华一边说,一边挑着空淤箩走,安顺紧随其后。
“安顺,你站在坝上不要乱动,我下去洗洗。”“晓……晓……晓。得了。你……你……快……快点洗。”
几分钟后,素华上来了,浑身湿漉漉的,浸湿的衬衣贴身体少妇的体态轮廓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性感、撩人心弦。安顺借着月光看着看着,满脸通红,全身发热,两眼放出光来,他从后面紧紧箍住素华,狂吻她的脖颈,并腾出右手伸进衣里摸捏着素华丰腴挺立的双乳。也许是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加之素华并未反抗,反而软绵绵的倒在安顺的怀里……在堰盘子那块光滑湿润的青石板上,浴着朦胧月色,听着虫啁蛙鸣、潺潺的水流声,叔嫂俩美滋滋地播弄起一场巫山云雨来。
正当他们兴致尤酣时,倏地,一束白光射向他们。他们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急遽分开,各自抓起衣裤,躲进了菜地里……
这时,白光灭了,一个具有穿透力、听了有些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洗脚?我先回去,你们马上回家吃饭。”
那束白光又亮了,但它已转向机耕道,向桥西头去了。
听了那话,素华心怦怦地,快要跳听出来了:刚才射白光、讲话的就是自己的婆婆----平顺的母亲。
平顺的母亲生得大体大相,有一脸横肉,那样子与国产电影里用锥子扎或拿香火烫丫环婢女的恶地主婆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平顺的父亲是区食品站主任,虽说是个国粮国饷的干部,在家却是老婆手里的一坨泥巴。而今,平顺的母亲早已不做农事了,主要的职责是,帮着儿子看媳妇,帮着媳妇看孙子,农忙时帮着干些做饭炒菜、喂猪打狗之类的家务。
回家吃了饭,婆婆虽然面呈愠色,但没有对素华采取惩罚,只是规定,今后无论多忙,不能让安顺去打帮手。
有一天,天刚亮,素华草草吃了早饭,带了几个面粉粑,挑着空箩就去了牛背冲摘黄花。摘到下午两点还没摘完。这时,邻居云霄主动来帮忙,开始遭到了素华的拒绝。
这云霄比素华大三岁,高大硕壮,相貌堂堂,有男人的魅力,尤其那双眼睛看女人时有一种微妙、让人捉摸不透的光。两年前,多病的妻子抛下他与一个四岁的儿子,撒手人寰。他至今没有续弦,打着单身。其实,当年云霄在吵房时就为素华的容颜折服,乘着混乱吃过素华的豆腐。自那以后,他总想对素华动歪心思,只不过没有机会罢了。
“素华,我是真心要帮你的。一个女人,像一头牛似的干活,吃得消吗?”
“我不要你帮,你没有老婆,我男人不在家,别人要说闲话的。如果有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传出去了,不好!”
“我只是看你太累,帮你摘黄花,又没有干别的事,这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经不住云霄的软磨硬泡,素华答应了。那次,云霄帮她摘了一箩黄花。
一天下午,牛背冲那漫山遍野的黄花丛中只剩下素华和云霄。云霄帮素华挑着一担黄花离开时,已经五点多了。经过一个满是青翠树草的山坳时,云霄便停下来歇息。
他看着坐在离自己不远的素华,说:”素华,你今天真漂亮,像朵牡丹似的。平顺那剁头壳的真是有福气。你要是让我爱一次,变鬼也无怨。”
“你发癫了吧,尽讲些不正经的话。”
云霄趁素华不备,冲过去把她摁到在地。
“云霄,你这剁脑壳的,快放开我!这事传出去,我怎么做人!我肯定不会答应你,要不然,我对不起平顺!”素华一边喊,一边挣扎着,反抗着。
“你怎么做人?去年插晩稻在罗家坝堰盘子上,你和安顺做了那档子事,现在还不是做人做得好好的?你早就对不起平顺了!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少给我来这一套!”
听了云霄的话,素华的脸一下子红了,心想,那事怎么让这个挨千刀的晓得了,莫非他是在打诈码子?
“你扯癫狗疯,乱咬人!你少娘失教,敲了牙齿讲朊话!”素华强作镇定,骂起来。
“你别装正经,别掩耳盗铃了。那晚的事我很清楚。”接着云霄把那晚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原来,那晚,他莳了田也很晚了顺便就来到罗家坝边的苞谷地里旁的辣椒土里摘辣椒。听到响动后,他藏在苞谷地里知晓了那事。
“素华,你是聪明人,依了我,给你一张四巨头;不依我,明天全街上的人都晓得你和安顺偷情的事。”在云霄强大的攻势下,素华完全丧失了抵御的力量,在那夕阳映照着的青树翠草的山坳里,任凭云霄摆布着……
从此,素华扛不住云霄的利诱和纠缠又亲密了几回,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你莫为。素华与云霄的暧昧关系,似乎让婆婆闻出一些味儿来了。据街坊传闻,从那时起,老太婆便明察暗访寻觅线索,找证据。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天深夜,老太婆略施小计,便将他们堵在屋里,拿了个现行。
“你这个贱货,我家哪点对不住你,你偷人养汉是欺侮我家三代人!那次,你勾引安顺,我就该抽出你那根骚筋的!我真糊涂,以为你和安顺是肥水没流别人田,就没有扬家丑了。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偷起外人来,还把野老公带进了屋里。我前世造了什么孽,遭这样的报应!”老太婆哭诉着。
从那以后,老太婆对媳妇管制得十分严厉了。干农活时,老太婆带着孙子不定时的督查。每天吃了晩饭,一家人就窝在屋里,谁也不准出门。
第三年的冬天,平顺从新疆回来了,屁股还没坐热,老婆子就拉着儿子到她的房里把素华与云霄的苟且之事吿诉了他。平顺肺都气炸了,因为男人最窝囊最恼气的事就是被别人戴绿帽子。当晚,他把素华扎扎实实揍了一顿之后,操起菜刀嚷着要剁了云霄的脑壳。素华紧紧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加之老母亲的劝阻,平顺才罢手。
当晚,素华在床上啜泣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便喝了敌敌畏,平顺背着她直向医院狂奔。刚插上洗肠的胶管,素华就鼻孔出血,气绝身亡了。 素华的尸体仰面躺在门板上,口里鼻里尽是血,把上面盖着的白布都浸渍了。因为是死在外面,不能进堂屋,只得摆放在门外的空地上。
后来,娘家人来打人命案,抬着尸体就往堂屋冲,家族坚决阻止,双方相持着,成了胶着状态,差点酿成两姓的严重的械斗,后经派出所和村委会出面调解才平息。三天后,素华按照祥云桥老娘老爷的丧礼入土为安了。
“老婆走了,老娘年纪大了,老弟又是病残,留下两个未成年孩子怎么办?”半年后,从痛悔中走出来的平顺几乎天天都思考着这个问题。正当苦于他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时,有人主动来相助了。祥云桥有一个媒婆找到平顺说,只要不嫌弃,她那个死了男人又没搭脚的表妹愿意嫁给他。不久,平顺就续了弦。
三年后,平顺得到骨癌。急忙急火合的棺材刚上一遍漆,平顺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对于平顺的死,老母亲很是记恨媒人和后媳。因为她觉得媒人不该做一个命犯杀夫运的女人给平顺;女人也太不应该了,明知道自己杀夫却要嫁来。
平顺离世半年后,女人在婆婆的挤压下,离开了那个家,后嫁给邻村的一个丧妻的男人,而今夫妻俩依然平安地生活着。
两年后平顺的母亲寿终正寝。
平顺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后,去了广州舅舅的蔬菜公司,几年后,每人在县城买了一个步梯套间。
如今,年逾花甲的安顺留守在那栋破旧的房子里,除吃低保外,侄子们毎月也寄钱供养他。待他百年后,侄子们 才能把老房卖掉。因此,只要你来祥云桥,就会看江桥西头那两棵老苦楝树,看到数字货币应用场景案例岸有一栋破旧的房子,与之毗邻连的都是清一色的五层小洋楼。它低矮、破旧,酷似一个佝腰偻背的乞丐,站在富豪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