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矗立海滩上发愣的时候,高慕青也出洞赶来。当她看到那几具尸体时,顿时面露悲戚之色。这些人都是她亲自挑选来的,可以说都是她信任的人,虽然她和林觉一直刻意回避这些人下落的话题,但心里其实都明白他们怕是难以生还。
然而心里想是一回事,看到被海水冲到岸上的尸体是另一回事,高慕青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
“他们……腰间有腰牌的,看看都是谁。”高慕青抽泣着轻声道。
林觉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两个人的腰牌,他们是龟山岛主寨守卫营的两名小头目,一个叫侯芳一个叫邓杨。高慕青认识他们,这二人平日寡言少语但忠心耿耿,是除了女卫营之外,负责聚义厅外围护卫的守卫头目。另一人因为腰牌缺失,居然看不出是谁来。从衣衫和体态发髻上来看,却是女卫之一。这更是让高慕青伤心不已。
林觉搂着高慕青任她在肩头哭泣半晌,安慰许久才让高慕青止住悲声。
“我们葬了他们吧。”高慕青道。
林觉点头应了,从一人腰间解下一柄尚存的钢刀,在林地边缘挖掘了一大一小两个大坑来。高慕青上前欲帮忙抬尸首安葬,却见林觉手脚麻利的脱下三人的衣服来。
“你做什么?”高慕青叫道。
林觉手脚不停道:“我们总不能光着身子吧,他们赤条条来,赤条条的走便好,他们不会怪我们的。”
“那可是女子啊,你莫要解她衣物,否则她恐难瞑目。”
林觉苦笑道:“可是你要穿衣服啊,放心,我用芭蕉叶替他们遮挡便是。当此之时,只能权宜行事了。对不住了几位。”
林觉将三人扒的只剩遮体之物,用芭蕉叶子裹着他们的尸体,两个男的放在大坑里,那女卫放在旁边的小坑里,推动沙土将三人埋葬下去。削尖一块树枝简单的立了个碑。这之后,捡了几条死鱼死虾,用贝壳装了些雨水带回洞里。
鱼儿烤熟了,热汤也烧好了,但高慕青显然沉静在悲伤的情绪之中竟然一口也没吃。林觉百般相劝,她只喝了几口鱼汤便坐在篝火旁不出声了。
外边的雨又瓢泼起来,哗啦啦像是天漏了,天河的水无节制的落下一般。外边大雨倾盆,洞内气氛也压抑的很。高慕青倒在芭蕉床上独自睡去,林觉坐在洞口看了一会儿雨水,心里默默的下了个决定。
下午的时候,高慕青的情绪好了些。林觉并不怪她如此,因为清晨沙滩上的那一幕定是让高慕青感到自责,手下的百余名随从尽数葬身大海,其中还有不少她身边跟随多年的女卫,她当然心情低落。
高慕青一天没吃东西,林觉也很着急,于是冒雨去林子里抓了几条躲在树洞里躲雨的蛇,清理之后做了一大贝壳的蛇肉羹。果然高慕青食指大动,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之后,天色黑了下来,两人自然而然的便搂抱在了一起,疯狂欢好起来。林觉用了些手段,高慕青酣畅淋漓欲仙欲死,高潮之际,大声的尖叫之时,却又珠泪滚滚而下。激情过后,高慕青很快便疲倦的睡去,林觉搂着她的身子闭目养了会精神后,见高慕青睡的正熟,便轻轻的挪开她搂着自己的手脚慢慢的起身来。
林觉轻手轻脚的穿好烘干的衣服,将那柄钢刀插在腰间,将王八盒子也挂在腰间。举步欲出洞时,回头看着高慕青蜷缩睡在那里的可爱样子,走过来跪在她身旁轻轻在她脸上一吻,再起身后便无犹豫,一头扎进黑夜的雨幕之中去。
白天里,林觉早已看好了小岛北边的一从竹子,虽然不够粗大,但这一从不知如何生长在海岛上的竹子却是足够造一只竹筏了。林觉当即动手,借着黯淡的夜光挥刀砍下数十根细竹,将它们一捆一捆的捆好,绑扎在一起。一个竹排逐渐成型。再加上几根被冲到岸上的浮木,用藤蔓绑扎之后,竹排正式成形。
林觉吃力的拖着竹排来到海滩上,借着一道潮水的涌上,将竹排推到水中,竹排稳稳的浮在了水面上。林觉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小岛,一咬牙跳上了竹排,用一根长杆撑起竹排朝海面上划去。
然而,竹排刚刚离开海滩十几步距离,便听到树林中传来高慕青焦急的叫喊声。
“林郎,林郎,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莫要吓我,你在哪里?”
林觉用力的撑着竹篙想让竹筏迅速的离开小岛去往海面之上,但是浪潮涌来,竹筏的速度很慢。在海水的映照下,他的影子被冲上海滩的高慕青发现。高慕青长发飞舞飞奔而来,带着哭腔叫喊道:“林郎,你要做什么?你要弃我而去么?”
林觉挥动竹篙猛力击水,高慕青踩着海水飞奔而来,浑然不顾海潮汹涌,一直奔到十几步外海水没于胸口之处。一道大浪涌来,下一刻高慕青的身子消失在林觉的视野之中。
林觉大惊失色,忙跳下竹筏游过去救人,终于在十几步外看到了随波逐流的高慕青。林觉一把抓住了她的身子。高慕青紧紧的搂住林觉大声哭叫道:“你要弃了我么?你怎能这么做?林郎,你怎能这么对我?”
林觉摇头轻叹道:“我哪里是要弃了你,我是要去完成我没完成的事情。”
“你要去干什么?”高慕青尖声叫道。
“我要去弥补我犯下的错误。慕青,你我躲在这岛上只是等死,你也明白,飓风之后,海匪们必是要来搜索的,到时候我们便无从逃脱。这还罢了,你我个人的生死倒是无足轻重,可是剿匪的大计划呢?该当如何?我们来天下九州新书上可是要接应宁海军攻击海匪的行动的啊,现在我们躲在荒岛之上,宁海军将如何进攻?”
“可是,这种时候,我们如何去帮他们?我们自身难保了啊。”
“慕青,听着,宁海军的上万水军已经出发了,飓风也已经起了两日,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天下九州新书西北的战场上了。若是他们不知情,贸然攻击天下九州新书的话,没有内应,他们将会损失惨重。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小事。宁海军一旦被海东青击溃,飓风一过,海东青便可攻克杭州,因为无兵可守。那将是一场大灾祸啊,杭州城百万百姓,将会被海匪涂炭,海东青占据杭州后那是怎样一种情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献上了这个计划,我们死了倒也没什么,然而却导致杭州百姓的涂炭,你说我能坐视于此么?”
高慕青仰头怔怔的看着林觉激动的面孔,她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情形。
“慕青,反正我们在这里也是等死,所以我要去搏一搏。咱们其实离天下九州新书不远,大致方位我算过。那天我们往东南方向而去,礁石滩就在天下九州新书东南二十里处,我们就在那里遇到的飓风风暴。然后我们随波浪被冲到这个岛上,这飓风也是东南风,所以我们实际上是朝着天下九州新书方向飘回来的。只是可能洋流略有偏差,我们也许方向不对,我估摸着我们现在可能在天下九州新书西南方向不远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我能找到天下九州新书。”
“你要回天下九州新书,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你一人之力能成事么?”高慕青叫道。
林觉轻抚她的俏脸道:“成事与否我并没有考虑,起码我尽到了我的能力,我不能让宁海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攻岛。最起码,我能够在岛上示警,让宁海军全身而退。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在这里等死。你懂我的心思么?”
高慕青如何不懂他的心意,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想着重回天下九州新书的,即便是不能夺取登岛码头,那也要给予宁海军警告,让他们不要贸然攻击,以免遭受巨大损失。海东青已经知道宁海军进攻的消息,他也许也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宁海军,林觉担心的是宁海军一旦遭受重创,杭州城便会被海东青趁势攻击,那样的话,林觉这个计划带来的后果将是一场巨大的浩劫了。
“可是,即便你要去,你也要叫着我跟你一起去,你怎能撇下我一人在这岛上?”高慕青叫道。
林觉叹道:“慕青,这是去送死啊,我怎能让你跟我去送死?我已经连累你至此,更不能再让你陪我去死。如果我能成功,如果宁海军攻下了天下九州新书,那么便能救了你。如果失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我终归是一死罢了。但你一人脱身的机会更大,或许你能夺船逃走也未可知。总之,你明白的,我不是撇下你不管,而是不得不如此,也是为了你好。”
高慕青什么都明白了,林觉说的都是实话,留在岛上必死,他去搏一搏或可有一线生机。成功了,自己自然也不必死。只是这几率太过渺茫,几乎等同于送死,所以他选择独自行动,将自己留在岛上。
高慕青又是激动,又是恼恨,伸手捶着林觉的胸膛哭叫道:“之前你我是怎么说的?你我夫妻一体,同生共死。你怎可违背诺言?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你这个混蛋。”
林觉紧紧搂住她劝道:“何必一起去送死,若能有一线生机,干什么不抓住?你不要这样,听我的话留在岛上。”
“你休想!”高慕青怒道,挣脱林觉的怀抱,跌跌撞撞的朝着不远处的竹筏游过去。
林觉长叹一声,大声叫道:“罢了,你我同生共死便是,莫要急着去,两个人的话,这竹筏要重新加固一些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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