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年轻时候可以说是个大红人,人不但长得漂亮,身材也好。
在那样的时代,她和她的几位好朋友经常在村里演出又是唱歌跳舞的,可红了。我当然目睹不到母亲年轻时的风采,都是听母亲和别人说的。小时候,母亲常常唱歌给我们听,声音很清脆,可好听了。
不知从那时起,我只记得在童年的时候,我母亲的影子就已经定格在我的脑海,不管她穿什么样的衣服裤子,干活时候的动作以及母亲的背影,都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掉。
这种印记,不管有多远,只要我的眼睛所到之处,我都能从众多的人流中很快搜寻出来,母亲的背影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我的视线与我的眼球里。
我永远不会忘记小学时每一次早上上学前的一句话:“妈妈,您今天要去干活吗?”
如果母亲说一句在家,我会高兴得一整个上午上课的时候心情都是美滋滋的,中午回家见到母亲在家更是心情特好,下午上课时也格外开心。但如果母亲说今天要到田园干活,那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总有一种失落感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这样,那时候我在想,也许别的小孩也有我这样的思想,这样的感情,也许他们也像我一样想多多得到母爱的温暖。
小时候的我,总是希望母亲天天都待在家里,我就能天天看到母亲,因为问得多了,有时母亲会生气地回答,要我天天都待在家,那我们吃沙子吗?
是啊!天天都待在家里,就没有粮食没有饭吃,不干活,吃的用的从哪里来呢?但还是人,都是要吃饭的,而且是天天都要吃,农村人不劳动,更没得吃,为了孩子,每到农忙季节,母亲和别人一样,必须起早贪黑在田里拔秧插田,种红薯种花生忙着生计。
我永远都忘不了,有一次我等母亲挑起担子要去干活,我悄悄地跟在母亲后面,当母亲发现后,已经走出一段路程,就带着我往回赶,怕我迷路,带过铁路离家近时让我回家,就匆匆的往前赶,还不时回头,说路太远了,中午太阳很晒,我又不戴帽子,会晒成小黑人的,可我怎么也不听,母亲一往前走,我又跟上,不知道那天我是吃错了什么,就是不听,就这样,母亲和我像捉迷藏一样,来回走着,因怕误工,母亲执不过我,只好让我跟着。到田园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田园,我在田埂上站着,戴着母亲给我的斗笠,母亲一边插秧一边又要看着我嘱咐我不要乱跑,她是让我坐在别人家停放的牛车上的,我坐着看田园风景,感觉很新奇,但看多了不耐烦了,就走下牛车,站在大大的田埂上看母亲插秧然后又看旁边的人插,我发现我妈插的秧特别直,像直线一样,是很好看,间隔距离也很均匀,可别人插的弯弯的,有的弯的像彩虹,有的斜斜的,总之没有人比我母亲插的好看,我不停来回走着看着,并说出来,母亲和她们都笑了。那一天回家后,我妈说因为我在旁边,怕我乱跑有危险,干活分心,耽误时间,从此,我也就不再犯这种错误。
在村里,村子里的女人们忙完农事后,总会挑点收获到的东西到黄流卖,自然母亲也不例外,她总会拣点好的从园里种出来的西瓜或者豆角之类的到黄流镇上卖,那时候的公路,全是松松软软的沙子,哪怕您穿着鞋,也盖过你的脚面,那沙子被火辣辣的太阳晒过特别烫,尤其是在正午时候,倒像是刚煮开的沸水,烫得人在沙地里小奔跑。
我曾经和伙伴们在学校门口不远的公路边比赛着踩这些松软的沙子,都被烫得哇哇大叫并乱蹦乱跳起来。
我记得母亲每次回家后会对我父亲说,她在来回的路上总会歇几次,去黄流是早上但挑着担子,回家时候担子轻了,但太阳晒过的沙子烫得像要脱皮。
母亲是个很有性格的人,她谨慎做人,不随便说别人的闲话,待人接物非常周到,但她有一个怪脾气,每次挑东西去黄流卖,如果有人买就回来早点,也就没什么话说,可是没有人买就卖到下午,这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因天刚亮就赶时间挑着担子来,也没有吃东西,但母亲不管多饿,她都不会在黄流的小滩边吃东西,原因是害羞,不敢吃,怕被人说是大吃鬼,破坏了她的形象,有时候她饿得过度,讲话声音就变成另一个村子里的人的话了,这种话,是人的身体处在虚弱的时候才说出来的(我们这里人讲这种话是东排话)而每次,我记得我爸都会说我妈批评我妈,让我妈到黄流要吃东西,说吃东西是为了把身体养好,又不是看别人吃,饿了就吃有什么好害羞的。可不管父亲怎么说,母亲都没有吃过。而每次回家,我爸问她还是说不吃。反倒是给我们小孩和我爸买很多吃的,因为我爸和小孩子一样,特别喜欢吃甜食,但母亲却没有和我们吃。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妈还是没有改变她的这个傻习惯,宁愿饿着,就是不肯在外面吃东西,母亲的这个习惯自然也影响到她的孩子们,不随便在小滩边乱吃东西。
后来,我外出工作后,说起我不在外边买早餐吃过或且别的等等,我妈就会说吃饱饭是大事,吃东西不羞看嘴巴羞,我会一句顶过去,那您在外边吃过吗?她会笑说,这相同吗?我说这有什么不同?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时代的不断变化,我不会像我妈继续犯这种傻毛病,做妈妈后,我为了给孩子买吃的,也已经学会在黄流小滩边吃认为很干净卫生的东西,慢慢的也感觉到在小滩边吃东西也不是不顾形象的了)。我还记得母亲说很多人卖完东西后都会打着招呼同伴一起吃酷粉,但母亲总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和她们同行的话,回家说给我父亲听后,我父亲这时就会骂她,说她傻,肚子饿了不懂吃东西,就是不饿也要吃,父亲还说有些人特意步行到黄流吃好吃的哩!以后母亲每次要去黄流,我都能听到父亲嘱咐母亲叫她吃点她喜欢吃的才回家,可是我母亲还是没有吃过,直到我也做了妈妈。
后来有一次我带我几岁的孩子和母亲来黄流,我想起母亲从来都没有在黄流吃过什么,就带着孩子和母亲到小食街,可母亲听说要吃东西,硬是不肯,当时我非常生气,说陪孩子吃不行吗?而且我也要吃,我还说都是一个老人了,还顾吃的面子,老人怕什么害羞,又不是看人家嘴巴。她说要是被熟人看到就不好意思,我都快给气炸了,好说歹说她才同意,吃的时候还边吃边抬头看有没有熟人,好像做贼似的。这次是我母亲与我和女儿第一次在黄流小滩边吃东西,后来几次我和女儿陪母亲来黄流,我们也带她吃,这时候她也不再说害羞的话了。
当时我妈还说:“开始吃的时候真害羞,现在并不感觉怎样了。”
我妈说的是真话,因为我当时确实也是这样子的,我想也许有人也是这样子的吧!
2022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