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燕雀泥作窝
蝉休蛙鸣星斗多
汗打黄土粟数落
雨凝白银盖山坡
故乡在贵州与四川的交界处,山环水绕,幽静美丽。故乡不是旅游明地,却是很多游子魂牵梦绕的地方。故乡是大自然赠予的宝物,一年四季变幻着不同的风景。
春
立春过后,天气渐渐暖和,山花争先恐后地怒放,满山是见不到姹紫嫣红的繁景,只有金色的菜花,只有桃红梨白,满坡的梨花如一座座雪山矗立在田地间,春风吹来,花瓣随风飘落,在田地里撒下一层层银白的雪。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夫牵着老牛在梯田里忙碌,农妇在土地里撒下蔬菜种子,孩童在小道上追打,野鸭在小河里嬉戏。
正月底,农夫们便在稻田里撒下稻谷,盖上不透气的薄膜,等待着稻谷发芽,待秧苗十五厘米长左右便开始插种。农夫们拉着线在梯田里,一排一排的插的特别整齐。每一年的插秧我是很喜欢的,只有插秧的时候才可以吃到奶奶用糯米包的猪儿粑。糯米加大米参水浸泡半天后放在石磨上磨成米浆,然后放在缝好的布袋里挤出多余的水,这样皮算是做好了。奶奶做的馅儿特别好吃,在外头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豆腐干、竹笋、芽菜、腊肉、鸡蛋和小葱搅拌在一起在铁锅里炒过再拿出来包,翻炒过的馅儿特别香。包好后再包一张莴笋叶子,这样的猪儿粑漂亮而馋人,吃起来油而不腻。当然这不是专门给我们吃的,每年奶奶包猪儿粑主要是拿给帮忙插秧的客人们吃。记忆里爷爷经常帮别人插秧,每次放学途中遇到爷爷,爷爷都会给我几个让我拿着吃,味道虽然没有奶奶包的可口,但由于饥饿几乎都是一扫而光。
春来花开,花去果来。我家梯田边爷爷也种着很多草莓,个儿不大,吃起来却十分的香甜,很喜欢家乡的草莓香,轻轻咬一口,草莓的香味就蔓延在每一个角落。故乡有一种野果是不知名的,只有小指头尖那么大,长在荒坡里,生命力特别顽强。小时候的春季,每次爷爷割草回来都会带几包熟透的野果,红通通的特别诱人。渐渐的长大了,我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山里寻找,长野果的树上长满小刺,我们的手臂常常被划伤,然而每年摘野果的习惯却不曾改变,我们会记着在哪个地方,往后的几年都会去那些老地方摘野果,直到出来工作才没有了那个习惯。
黑色的桑葚在故乡随处可见,在外头却是十多块钱一斤的。小时候很喜欢吃桑葚,一次村里的一个姐姐吃了桑葚中毒险些死去,那事过后便很少有人吃桑葚,更多的都是拿来泡酒。越是古老的桑树结出的桑葚越是香甜。
夏
在城里,夏季骄阳似火,开着空调还开着风扇。故乡也许因为山环水抱,所以夏季也不太炎热,绿油油的大树给我们带来了特有的凉爽与清晰。
多少个宁静的清晨,我都会光着脚去院外的田地间,听听鸟语,吹吹晨风。故乡的晨风特别温柔,像一位母亲,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孩子。微风拂过稻田,稻花香在鼻息间久久回荡,被轻拂的水稻在风中摇拽,在不规则的梯田里留下一层层绿色的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
夏季的小河特别热闹,野鸭已经躲进了树林,孩童们光着脚丫踩在河滩上奔跑,在河水里打水战,在石头下捉螃蟹。那时爷爷家没有洗衣机,每年夏季我把衣服装在背篓里,然后背到河边去洗。洗完衣服便何弟弟妹妹一起打水战,累了就躺在河滩上,等身上的衣服干了再回家。
故乡是鱼米之乡,夏季的鱼多而肥,劳累了一天的爷爷常常在夜晚带着鱼竿去河边钓鱼,每次回家都是满载而归。比起钓鱼,我更喜欢涨水天爷爷去舀鱼,用自制的渔网绑着竹竿,每次能舀到很多的鱼,鱼不大却品种繁多,除了鲫鱼和石头鱼其他的我都不认识。石头鱼是依附在石头上面生长的,只有夏季涨水天才能舀到,暗绿色的特别漂亮。涨水天爷爷舀到的鱼特别多,所以经常都是和邻居分着吃。
初夏,蝉在清晨钻出了黄色的土地,爬上小草褪去厚重的外壳,展开比纸张更薄的蝉翼飞向参天的大树,在枝繁叶茂的树丛里乐此不疲鸣叫,直到夜幕来临才停止高歌。
如果说朗朗的钢琴曲是人间最动听的音乐,那么故乡的蛙鸣则是人间最优美的曲子,宁静的夏夜青蛙在田地里一遍一遍的弹奏着属于故乡专有的乐曲。在过去的三千多个日子里,总是伴着悦耳的蛙鸣入睡。蛙鸣亦如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听到就会心安,就会微笑着睡去。春季的山花固然浪漫,只是比起春季的山花,我更爱夏季的夜晚。蛙鸣在田地间连绵起伏,呼唤着属于自己的伴侣与它们偕老,不管是繁星皎洁还是细雨朦胧,田地的舞台上总会弹奏美妙的歌曲,每当蛙鸣唱响,萤火虫便在夜幕下翩翩起舞,为一山的动物带来温暖和浪漫。萤火虫是低调的小家伙,也许是因为娇小,所以也不引人注意,白天几乎见不到它们的踪影,只有夜幕降临,它们才扇动着翅膀,提着闪烁的灯笼在原野间飞舞,那满山的萤火虫似冬季飘飞的白雪,和着蛙鸣缠绵在花草树木之间。
故乡的莲藕很多,碧绿的荷叶把农家的池塘遮掩,夏季荷花开后,大大小小的莲蓬矗立在池塘里诱惑着孩童,池塘的水不深,淤泥特别多,很多时候都是大人帮忙摘莲蓬。比起莲蓬我更喜欢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白里透红的荷花衬托着碧绿的荷叶,微风拂过飘来一阵阵独有的清香。
秋
想看故乡的全景,必须选择爬山,只有攀爬过陡峭的石梯,才能站在山巅上享受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故乡的山没有巍峨,有的是雄壮。站在山巅,俯视山下,一切尽揽眼底。山下的梯田一片金黄,似黄金般的梯田把整个村庄包围。
秋是农民一年最喜爱的季节,古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在城里的人们是不会享受到那样的喜悦。故乡是的梯田是弯曲在山野之间的,没有平原的收割机或打谷机,有的只是农民一双粗糙勤劳的双手去收割。
爷爷奶奶每年种的玉米个儿特别大,有的足有一两斤。我很怀念故乡烤玉米的香味,一直魂牵梦绕着,做饭的时候放在灶台里烤,又糯又香又甜。故乡的玉米杆是可以吃的,每次跟爷爷奶奶去背玉米总会带几根玉米杆回家,玉米杆跟甘蔗差不多,没有甘蔗那么多水分。每次收回家的玉米我们都会拿出去晒半天,然后把爷爷奶奶穿的胶鞋架在木凳上,玉米就一个一个的在胶鞋底上摩擦,一颗颗金黄色的玉米就轻巧地掉落在地上。晒干了玉米就是收割稻谷的时候,很多个清晨起床总是看见石坝上堆满了刚收割的稻谷,由于稻谷和玉米都需要晒干才能长放,所以初秋也是故乡一年里最炎热的时节。爷爷奶奶常常在凌晨四点就去田里收割,那时天还没亮,很凉快,爷爷奶奶和乡亲们便趁着月光便在梯田里忙碌,待到上午十一点左右便回家晒稻谷。大人们收割稻谷的方法有些古老,用木头做的斗大而结实,一般都是请别人帮忙一起放在梯田里,然后把用镰刀割好的稻谷放在斗的边沿拍打,这样稻谷就会落在木斗里。这样的收割方式只有故乡才看得到,而今很多地方收割已经机械化了。
待稻谷收后,梯田里便有很多孩童的身影,拿着袋子或者竹筐,在梯田里捉肥大的泥鳅和鳝鱼。故乡的泥鳅特别多,还有肥大的田螺。儿时的我们常常把泥鳅烧着吃,捉了泥鳅后洗净仍在炭火里,挣扎了几下便弯曲了不能动弹,一两分钟就可以吃,虽然没有油盐酱醋但吃起来却很香。
爷爷奶奶是勤劳的人,由于家境贫穷,从未去街上买过水果,四周的土地种了很多橘子和地瓜。每年秋季,房屋边的橘子树上会挂满一个个红色的灯笼,我和弟弟们会爬上树梢摘个儿最大的吃,摘不到的便用竹竿打落,常常为了一个大橘子常常争的面红耳赤。故乡的橘子十分的甜,有浓浓的橘子味儿,每年奶奶都会摘一些个儿大的留到春节爸爸妈妈回来吃,经过存放的橘子没有刚刚摘下时的鲜美。
地瓜是家家户户都种的蔬菜,可以当做水果也可以当做小菜,水分特别多。每年夏季地瓜开花,奶奶都会顶着骄阳除草施肥,我最喜欢的还是父亲在家时炒的地瓜肉丝,地瓜肉丝只有在请人收割稻谷的时候才能吃到。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途中常常饥饿,常常在别人的土里用木棍敲地瓜,在河边用水洗洗去皮后就生吃,可以充饥还能解渴。
冬
故乡的冬季比城里寒冷,山尖上常常盖上薄薄的白雪,很喜欢故乡的雪山,没有游客的惊扰,没有汽油的熏染,自然而美丽。
我家住在半山腰,下雪很少,即便山尖有白雪覆盖,半山腰也不飘一粒雪。故乡下雪最大的一次是零八年,北京奥运会的时候,很多地方雪灾,我的故乡安然无恙。银白色的雪覆盖了整个村庄,灰色的瓦片在雪的覆盖下很是美丽,四处白茫茫的一片,爸爸在石坝上堆了个大大的雪人,炭黑的眼睛,胡萝卜的鼻子特别滑稽。下雪的时间很短,第二天阳光出来便融化了,晶莹剔透的雪水从屋檐上滑落,如透明的水晶珠帘。
每年的冬季来临,农民们便忙着挖红薯,割去藤蔓切碎后埋在地里,冬季野草枯萎后便当做猪草。红色的红薯现在很少见到,故乡那边很多,在挖好的红薯里挑个儿大的放在木楼上来年就做种子。我特别喜欢吃故乡烧红薯,做饭过后把红薯埋在炭火里,烧出的红薯特别香软。儿时每个冬天放学回家都会去灶台找红薯吃,在炭火里放红薯是奶奶多年的习惯。
冬季来临后,没有了春的农忙,爷爷奶奶会在田坎上割黄豆,背回家晾在石坝上,待太阳晒过几日再用连盖拍打,连盖是一种古老的东西,由竹子编成的,会三百六十度旋转,连盖一拍,黄豆便会滚出豆荚。
故乡的柚子在冬季才能熟透,爷爷会在树上一个个精心的剪下来放在木楼上,待春节便拿出来待客,我们常常把剥好的柚子放在书包里,在学校拿一点和同学分着吃,多的留到放学后一边走一边吃。儿时的我们几乎没得零花钱,带吃的的去学校就是很大的奢侈了,甘蔗也是冬季常带的东西,故乡的甘蔗小而甜,每天清晨爷爷都会把甘蔗砍成小截放在书包里。
故乡的农民的常常在冬季去山里砍柴,然后背回家晾干,来年农忙就可以燃烧了。很多弯曲的树都会被砍下,然后用斧子劈成一块一块的。小时候爷爷劈柴很是利索,半天就能劈一大堆。乡下的农民没有工作,冬季不忙后回去山里砍竹子卖,慈竹砍成一米长左右便可以拿到镇里去变卖,价格很便宜,一百斤才几块钱。楠竹锯成一尺一截后可以做筷子,一柄筷子可以卖个七八十的好价钱。挖竹笋也是每年冬季的必做活,冬笋在镇里一斤能卖五六块钱,乡下的农民常常起早贪黑的挖冬笋。当然那些都是大人们的活儿。我们小孩子即使拿了锄头也挖不到竹笋,冬季的竹笋都埋在地里,不会抛头露面,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大人们怎么能找到埋在地里的竹笋。
一年的末端,也是农村最热闹的时候。年轻的大人们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返乡回家,带回很多好吃的东西,我的父母也是在年末回来,背包里总是藏着我们喜欢的糖果。乡下的人们都是等着出门的亲人归来后才开始杀猪过年。每年年末,家家户户都会杀一条肥猪,把猪肉腌制成腊肉来年可以吃一年。故乡的人们都很勤劳,喂养的猪也特别肥壮。我很喜欢每年杀猪的时候,一群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聊天,亲朋好友一起吃饭,每每那时就是一年最热闹的。
很久以前,在朗朗书声的校园,我曾想写一篇关于故乡的文章,才疏学浅的我提了多少次笔又放下。
很久以前,在山花浪漫的小镇,我曾绘画故里的景色,画到一半却放下,故里在画笔的改变下变得那般黯然,没有生机与光彩。
今天,终于摸着黑色的旧键盘,在屏幕上用文字画一幅故乡,一诉深深的乡愁。
【责任编辑:滴墨成伤】
编后语:故乡,是出门在外的游子魂牵梦绕的地方。思念就是一阵风,吹来故乡四季的味道,故乡的一草一木,四季的风情,都是心中难舍的情怀,亲人温润的目光,生活中的点滴,都融入了记忆里,静静地看着作者的文章,很多关于故乡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就像一幅饱含深情的山水画,浓浓的情感在心中无声的流淌,一抹乡愁,在指尖游走,魂牵梦绕的故乡,在心中妆成了永恒的画面,伴随着人生的漫长旅途。欣赏作者文笔,朴实的语言蕴含着丰富的情感,运用了多种写作手法,形象的把故乡的渲染,一份爱,一份情,一份思念,一抹乡愁,都在作者笔下淋漓尽致的展现,难得的美文,推荐阅读,顺祝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