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我自知秋凉入髓
爱静的人,对时令的变化总是敏感的很。他们好似比常人多了几根神经,或是神经的末梢比别人多了几个枝丫,无论是季节的转换,还是节气的变更,总是感知在前头。这与那些贪念热闹的人是不同的,爱热闹的人要么是一门心思的制造着热闹的由头,要么就辗转奔走在去热闹的途中,他们很少在意头上飞过的是大雁还是杨花,身边站着的是一棵梧桐还是路灯。
热闹有热闹的好,每天过得像节日一般,唱唱歌,跳跳舞,聚聚餐,鞍马劳顿,声色堆烟,把生活过得丰润饱满;独处自有独处的妙,枯坐着,或是踽踽独行,看绿树繁花将时光染成一幅彩锦,或听百鸟千虫在时光漩涡里引吭高歌,自有一种先知的释然。
此时,秋已经深至何处,喜欢热闹的人是无从知道的,秋天总不会穿过几层壁障或是盘旋到一片霓虹的雾霭上去探望那些溺在生活海洋中的人们。可是,在生活的缝隙间,在我们的目光之外,或是在你我思维还没来得及延伸的地方,秋早已就凉至骨髓。
NO.2 一树悲情万物秋
在乡村,春天的最大的快乐是看着一棵树一天天丰润起来,秋天最深的忧伤是看着一棵树消瘦下去。一春一秋一棵树,我们的感情便丰盈了,我们人生便完满了。
我故乡的那一棵棵树呀,既是季节变化的谋划者,也是实施者,既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从春天的新绿初绽,到夏天的浓阴满怀;从秋天的如雨零落,到冬天的骨瘦如柴,一路走来,除了坚守,就是决绝。他坚守着对季节的承诺,坚守着对土地的深情,宁可放弃曾经的辉煌,放弃旺盛的生命。
也许,他们生的粗陋,生的恣肆,但是生的自由,生的适宜。比起那些常绿的行道树,风景树,他们确实不入目,不显眼,但是他们却能抱成团,形成林,能生长出呼呼的风声,能蔚然成绿色的海洋,哪怕是生命褪尽,也要昂首挺立,指破苍穹。
秋风一至,树们相时而动,删繁就简,一棵树就支撑起一个季节。
由一叶知秋而至叶落成冢,由青盖绿罗而至筋骨尽裸,秋天于一棵树上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于是,万木萧疏,板桥霜冷。
没有了树,世界进入冰冻期。
NO.3 秋风秋雨愁煞人
欲让秋天的味道浓酽些,最好是能下场雨。秋天的太阳是缺少情感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无法让人亲近。秋雨一落,便发酵了世间的悲情,凄凄惨惨切切的教人一夜间苍老去。
于是悲秋成了一种常态。你一眼瞧见“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还怎么吟唱“我言秋日胜春朝”!悲秋,悲的是人生无常,悲的是时光易逝,悲的是一身缠满的情思斩不断理还乱。
做不了李白那样的仙,宣城北楼一登就揽见了如画的江城山晚的晴空;也做不了王维那样的佛,在秋日新雨的黄昏尚能品味松间的明月石上的清泉。他们虽然诞生在烟火里,但已从烟火中涅槃出去,做了只凤凰,而我们仍然脱不了鸟的凡胎。凤凰是虚幻的存在,她可以永葆青春,而我们却被满脸的灰尘涂抹得老气横秋。若不能依靠餐风饮露过活,我们是无法把玩秋天的。
秋天一到,我们耳边就会响起阵阵叮咛,凉风说:我为你收起了飘散一地的理想信念;冷霜说:我为你冻结了满腔的纷思杂念;寒露说:我为你漂净了过往的是非恩怨。你还能说什么,只有等待一场秋雨让自己成熟起来。虽然伤感,但唯其伤感才让秋天有了丰腴的骨肉。
快乐是稍纵即逝的,就如春天的花朵,还没有来得及鉴赏就零落成泥;伤感是刻骨铭心的,就如秋天的一场雨,甫一进去就衰老了容颜。逃不过秋天的堵截,就像逃不过春天的突袭,这是命运的注定。
今天的一场秋雨,虽然不大,刚好够淋湿一个童话,挺适合悲秋。